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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車谷再發現

2025年06月24日16:31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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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水湯湯,出洞庭、過岳陽,一刻不息奔流向東。在武漢的最南端,長江入漢,第一個迎接它的,便是武漢經開區。

武漢經開區因車而建,因車而興,建設史隻有34年。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,如滄海一粟。

長江文化源遠流長。這首時空交織的壯麗史詩,在武漢之南的長江左岸,留下了極易被忽略的歷史印跡。

從漢陽人頭蓋骨化石,到天獸御尊,再到赤壁古戰場的金戈鐵馬與滔天赤焰……

循著這些印跡,在浩如煙海史料的蛛絲馬跡中,我們發現、解讀長江S形大彎懷抱的這片土地上的文化密碼。

漢陽人頭蓋骨化石 讓武漢人類史上溯到一萬年以前

1954年,一場特大洪水沖刷出一座沉睡了3000多年的古城——盤龍城。

在這個長江流域等級最高、規模最大、遺跡最豐富的夏代和商代早期遺址中,出土了大玉戈、青銅大圓鼎、青銅鉞、綠鬆石鑲金片飾件等3000余件精美文物,仿佛觸摸到數千年前的華夏文明。

這一發現,把武漢的建城史向前推進了1500年,達到3500年。因此,盤龍城被譽“武漢城市之根”。

盤龍城“重見天日”43年后的1997年,漢南區環保局干部毛湊元不經意的一次發現,把武漢的人類史向前推進到一萬年以前。

這一年的1月上旬,毛湊元在長江邊的紗帽江灘上晨練時,撿到了一些“怪石”,其中,就包括一塊古人類頭蓋骨化石。

漢陽人頭蓋骨化石。

漢陽人頭蓋骨化石。

經賈蘭坡教授、吳新智教授、胡承志教授、呂遵諤教授等古人類學家、考古專家鑒定,這塊古人類頭蓋骨化石的主人系女性,生活在距今約一萬年——五萬年的舊石器時代晚期,與北京山頂洞人(距今一萬八千年,1933年發現)四川資陽人(距今七千年,1951年發現)的時代相當,但形態特征更接近現代人,是長江流域迄今為止發現的最接近現代人的人類祖先,填補了湖北省古人類學研究領域的空白。

因其發現地紗帽屬大漢陽地區,專家、教授遂以考古的命名規則,將其定名為“漢陽人”。漢陽人頭蓋骨化石被湖北省博物館收藏,系國家一級文物。

作為“武漢最早的市民”,漢陽人從哪裡來?

從考古學家、古人類學家梳理的湖北古人類遷徙路徑中,也許可以找到答案。

從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建始縣發現的“建始人”(距今約200萬至250萬年,屬人類的早期成員),到十堰鄖縣發現的“鄖縣人”(距今約80萬至100萬年),與陝西藍田人(距今65萬年至80萬年,1963年發現)的年代相當,再到1956年在宜昌長陽土家族自治縣發現的“長陽人”(早期智人,距今約20萬年,介於猿人和現代人之間,與北京猿人末期年代相當),以及結合在襄陽金雞咀發現的距今約20萬年左右的古人類活動遺址、荊州雞公山發現的距今約4.3萬年—6萬年的舊石器時代晚期人類活動遺址……專家認為,湖北的古人類發現,填補了人類演化與遷徙的關鍵空白,為研究現代人起源提供了關鍵証據,說明長江流域同樣存在悠久的史前文化,長江流域以南的廣闊地帶同黃河流域一樣,也是中國古文化發祥地,是中華民族誕生的搖籃。

專家據此還認為,湖北境內的古人類在進化中經歷了本土演化與遷徙的過程。他們走出洞穴,走進山林,再沿著清江、漢江一線向東向南遷徙,經恩施—十堰—襄陽—宜昌—荊州—武漢的古人類遷徙廊道,來到了江漢平原。漢陽人可能是遷徙至江漢平原的湖北古人類的“后裔”。他們在長江之畔的漢南紗帽周邊,漁獵耕作、繁衍生息。

天獸御尊 見証黃河文明與長江文明的對話與交融

源自武漢經開區的國寶級文物,還有一件名為“天獸御尊”的青銅器。與漢陽人頭蓋骨化石一樣,它也是湖北省博物館的鎮館之寶。

盤龍城遺址出土的青銅器廣為人知,在漢南紗帽發現的天獸御尊相對無聞。

1954年的那場特大洪水,沖刷出了盤龍古城,但是,對它的考古發掘則是在20年后的1974年。

國家一級文物“天獸御”尊。

國家一級文物“天獸御”尊。

天獸御尊的發現,比盤龍城遺址出土的青銅器早了近10年。

新華網2014年2月播發的新聞《廢品站裡撿回商代天獸御銅尊》,介紹了天獸御尊的發現過程。

上世紀60年代,大概是1965年,漢陽區文化館一名館員,在廢品收購站發現了這件銅尊。后經專家推斷,銅尊應該是出土於漢南紗帽山一帶,屬商晚期文物。

在那個特殊的年代,把文物當作廢銅爛鐵賣並不稀奇。文博工作人員常去廢品收購站“撿漏”,淘到商周青銅器不足為奇。

此尊高37.1厘米、重6.6千克,形制喇叭口、長頸、微鼓腹,高圈足、觚形。圈足內鑄銘三字“天獸御”,“天獸”是族氏名,“御”是祭祀的意思。

商周青銅器上的“天獸”銘文(資料圖)。

商周青銅器上的“天獸”銘文(資料圖)。

此尊因此得名,也與華夏文明的“人文初祖”——黃帝產生了聯系。

距今五千年前后,中國大地分布著若干部落聯盟。著名者有黃河流域的炎帝、黃帝部族,長江流域的三苗部族,淮河流域的少昊、蚩尤部族。

在那個尚未完全走出蠻荒的時代,部族之間戰爭頻繁。比如,黃帝與炎帝“阪泉之戰”,黃帝勝﹔黃帝與蚩尤之間的“涿鹿之戰”,黃帝又勝。“從此,黃帝集團勢力日盛,黃帝成為傳說中中原各族的共同祖先。”

黃帝姬姓。史學家、考古學家認為,“天”是黃帝一族最重要的圖騰,“天獸”則是黃帝一族中以獸為圖騰的同族。《史記·五帝本紀》和《大戴禮記·五帝德》記載,黃帝曾率領以熊、羆、貔、貅、豹、虎為圖騰的六支軍隊與炎帝作戰。

我國當代著名考古學家鄒衡先生認為,“天獸”族徽,即在“天”字圖形之下鑄有各種獸類圖形的銘文,青銅器銘文中的天獸類族徽是由黃帝族中以獸為圖騰轉化而來的。

據此說,天獸御尊的主人當屬黃帝一族的后裔。

黃帝統一中原后,帝位先后傳到堯、舜、禹手上。炎黃堯舜禹,史家稱為“五帝”。

由堯帝始,三苗部族為亂。堯、舜、禹三帝連續征戰,三苗為禹所敗。此后,三苗一部留在長江流域、融入部族,一部南遷、進入雲貴高原,形成了現在的苗族。中原華夏部族的勢力范圍拓展至長江流域,黃河文明與長江文明融合、演進。

由禹始,在公元前21世紀、距今約4000年以前,中國進入了史書上有記載的第一個真正的朝代、第一個世襲制王朝——夏朝。

“傳說中的夏鑄九鼎,大概打開青銅時代第一頁的標記”。由夏以降,從商周到春秋戰國,華夏大地進入青銅時代。

公元前17世紀,商滅夏,建立中國歷史上的第二個朝代——商。商帝殷姓,是姬姓的子姓。據《河圖運錄》記載,殷姓始於后稷,后稷是帝嚳(音kù)與姜嫄所生。司馬遷依《大戴禮記·五帝德》所載,認為帝嚳是黃帝的曾孫。

商周時期,青銅器主要用於祭祀和宴饗,禮器種類繁多,包括鼎、簋、爵、卣、尊等。尊是商周時期重要的禮器之一,作盛酒之用,常用於大型祭祀、宴饗活動。

商人敬神崇鬼且喜飲酒,禮器以酒器居多。天獸御尊的持有者,作為黃帝后裔,把“天”“天獸”族徽鑄於銅尊上,以示身份尊貴。

天獸御尊鑄於何地,因何現身於漢南紗帽,已不可考。專家推測,或與商王武丁征伐荊楚有關。

公元前1251年,商晚期,武丁繼王位。武丁四方征伐拓疆域,商王朝進入歷史上的全盛時期,史稱“武丁中興”。

據《詩經·商頌·殷武》記載:“撻彼殷武,奮伐荊楚,深入其阻,裒荊之旅,有截其所,湯孫之緒。”意思是,商王武丁率諸侯征伐荊楚之地,突破荊山天險,深入江漢平原及長江流域,最終擊敗江漢荊蠻。

古人征伐,必祭祀、宴饗。武丁征伐荊楚,想必隨軍攜有包括天獸御尊在內的禮器,以備祭禮、宴饗之用。武丁征伐,兵馬倥傯,恐因戰事繁忙、軍情緊急而遺落此尊,並流傳至今。

此說雖為推測,但也佐証彼時的黃河文明、長江文明“因戰而融”,交織與融合中造就中華文明。

黃帝,又名軒轅。相傳黃帝大戰蚩尤,蚩尤作法,戰場生霧,黃帝造指南車,大勝蚩尤。

軒,是一種前頂較高、后面帶有帷幕、兩側有窗的坐車,后來也泛指車。轅,指車前駕牲口的直木。借軒轅之義,后人又稱黃帝為“軒轅氏”,名其居住之所為“軒轅之丘”。

天獸御尊與軒轅黃帝關聯千絲萬縷,且天獸御尊出土於武漢經開區。千百年后,武漢經開區因車而建因車而興,仿若冥冥注定之使命。

文化再發現 繞不開的紗帽山與大軍山

發現漢陽人頭蓋骨化石,出土天獸御尊,繞不開踞於長江左岸的一座小山丘——紗帽山。

紗帽山海拔37.82米,面積隻有區區4000平方米,東臨長江,與江夏金口鎮隔江斜對。

在紗帽山周邊,不僅發現了漢陽人頭蓋骨化石,出土了天獸御尊,還於1964年發現了商周古文化遺址,發掘出土了石斧、石錛、石鑿、陶網墜、陶紡輪、陶鬲、陶豆、陶板瓦、銅斧、銅矛、銅蟠螭三連環、卜骨、鹿骨、獅骨等100余件文物,其中,完整的有20余件。1983年,紗帽山遺址被列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。

時間跨越到1800年前的東漢末年,紗帽山又一次站上了歷史的舞台。

建安十三年(公元208年)冬,從今洪湖烏林至江夏金口長達一百多裡的長江沿線,“火烈風猛,船往如箭,燒盡北船”[7]。在這個被稱為赤壁之戰的以少勝多戰役中,孫劉聯軍同仇敵愾,曹操率敗軍取道華容退守襄陽。

北魏酈道元所著《水經注·江水篇》,記載此戰:“江水左逕百人山南,右逕赤壁山北,昔周瑜與黃蓋詐魏武大軍處所也。”在酈道元的筆下,紗帽山名為百人山。

宋淳熙間,李巽作《南樓記》雲:“郡之西南八十裡近赤壁,與百人山對。”同治年間注《長江圖說》亦載,百人山就是紗帽山,東南距赤磯山江面三裡多路。

赤壁之戰改變了歷史的走向,初步奠定魏、蜀、吳三足鼎立的局面。這一年,是諸葛亮出山輔佐劉備的第二年。諸葛亮“隆中對”,獻計劉備與曹操、孫權“三分天下”的戰略走向現實,他本人也成為智慧與謀略的代名詞。

經過歷代文學的修飾和演義,赤壁之戰成為濃縮三國歷史和三國文化的大舞台,對后世影響深遠。

諸葛城遺址。

諸葛城遺址。

除漢南紗帽山外,在武漢經開區的軍山區域,還有大軍山、小軍山、設法山等地名,以及擂鼓墩、諸葛城等三國歷史文化遺跡。

大軍山海拔197.3米,立於長江左岸,位紗帽山以北,與長江右岸的江夏赤磯山隔江對峙。大軍山、紗帽山、赤磯山以犄角之勢,扼守長江入漢的第一道門戶。

明嘉靖《漢陽府志》寥寥數語,道出大軍山的得名由來:“小軍山在縣治西南五十裡,與大軍山近。吳魏相戰,陳兵兩山之間,故以大、小軍名。”大戰之前,孫劉聯軍與曹軍對峙,明嘉靖《漢陽府志》視大軍山為其中一方的大軍駐地。

北魏酈道元《水經注·江水篇》載:“昔周瑜與黃蓋詐降魏武(曹操),大軍山地也。”在酈道元看來,大軍山是黃蓋向曹操詐降之地。

大軍屯兵之所也好,黃蓋施計詐降之地也罷,史料記載以及擂鼓墩、祭風台等三國遺跡,讓大軍山與1800多年前的赤壁之戰千絲萬縷。

擂鼓墩,位於大軍山半山腰。傳說當年諸葛亮草船借箭,在山腰擺設幾百面大鼓,於濃霧中擂鼓,讓曹軍誤以吳軍偷襲,弓箭手放箭“箭雨”鋪天蓋地,吳軍獲箭矢10萬余支。

諸葛城,相傳赤壁之戰前,劉備兵敗,諸葛亮於大、小軍山和設法山之間的高地筑土城,屯兵拒敵。

設法山,眾山環抱之中的一座小山,傳諸葛亮執羽扇登此山,設“三計”破曹:反間計,誤導曹操斬殺最懂水戰的荊州降將蔡瑁、張允﹔與龐統合謀“連環計”,致曹操令以鐵鏈和木板連接戰船﹔草船借箭,誘獲曹軍10萬余支羽箭。大戰前,諸葛亮於山頂筑台,觀天象、借東風,助周瑜火燒曹軍。

設法山。

設法山。

依此,此山得名“設法山”。“天不設法,地不設法,隻有人設法。”設法山之名,蘊含著超凡的東方智慧。

華中科技大學軍山校區、武漢理工大學軍山校區。

華中科技大學軍山校區、武漢理工大學軍山校區。

往事越千年,三國古戰場上的鼓角錚鳴已遠。大軍山所處的軍山新城,躍向創新高地。大軍山腳下的西瓜地上,“長”出了大學園區——華中科技大學軍山校區、武漢理工大學軍山校區。

眼下,武漢經開區正在籌建大軍山公園和軍山江灘公園,將充分挖掘山水林湖等自然資源,激活歷史文化資源,挖掘長江文化時代價值,打造華中科技大學軍山校區、武漢理工大學軍山校區的“后花園”,“師生員工將沐江風、嗅花香、聞鳥語,在山水林湖間工作、學習和生活。”

紗帽和大軍山。

紗帽和大軍山。

從漢陽人的神秘足跡,到天獸御尊的精湛青銅鑄造技藝,再到三國時期“浪花淘盡英雄”的金戈鐵馬與鼓角錚鳴……武漢之南的這片土地,留下了由遠古而來的歷史印跡,同時見証著長江文明與黃河文明的交織、融合與演進,見証著華夏文明的繁衍生息、綿延不絕。

在時代的演進中,歷史與文化煥發新生。因車而興的“中國車谷”,正從“武漢首位女市民”所揭示的文明源點出發,在傳承與弘揚長江文化中邁向“世界車谷”。軒轅黃帝造車的古老基因,為此注入現代工業血脈。三國古戰場的決勝氣魄,正激蕩著“二次創業”的豪情與決心。在時代的演進中,歷史與文化裂變新生。因車建、因車興的“中國車谷”,在傳承與弘揚長江文化中邁向“世界車谷”,書寫從文明源點到創新高地的新篇。(李金友 蔣秋雨 潘正)

(責編:周雯、周恬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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