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稻子熟了(遇見)

卓國志
2020年11月28日08:21 | 來源:人民網-《人民日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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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深秋時節,稻子熟了。周末,我去鄉下看稻田,一眼望去,像金色的海,阡陌相連,齊整整地挨到汀江邊去。這時,在田邊,我遇到了正帶人檢查收割機、做著秋收准備的老傅。

  老傅住在長汀縣河田鎮伯湖村,是遠近聞名的種糧大戶,在鄰村流轉承包三千多畝水田,建起優質稻合作社,從工廠化育秧、全程農機到稻米加工銷售,形成了完備的系統。老傅帶我到田裡去看,稻谷已經快要成熟。風吹來,推起金黃的稻浪,一望無邊,一浪追著一浪。老傅說,一年種雙季稻,旱澇保收,三十年前做夢都不敢想。

  老傅名叫木清,他說父親給取這個名字,就是想著能“樹木長茂、清水長流”。那個時候,盼綠樹清水就仿佛在盼一個夢。山光溜溜的,成了兒時他和小伙伴們的天然滑道:拎個舊輪胎,坐上去腳一蹬,呼哧一下,很快滑下山坡。

  那時父母常帶他去二三十裡路外南山鎮的山上砍柴,天沒亮就出發,日頭快落山才回到家,帶去的午飯就是地瓜飯就咸菜。老傅的臉龐黑得發亮,那是被日頭晒的,以前得經常頂著日頭來回走南山。“那時候男的戴斗笠,女的戴涼笠。涼笠四面挂著靛青染的花布,走路時前面那塊布掀起來蓋著頭,干活兒時可以放下來擋住臉,看得見腳下的地又能防太陽晒。”老傅說。

  比起被日頭晒,老傅更不願看到瓢潑大雨,因為大雨會帶來泥沙。過去人們把這田叫做“望天田”,“有雨三天嘩啦啦,沒雨三天干巴巴”。夏天一下大雨就發山洪,方圓百裡幾乎所有河流的水挾帶著從山上不斷沖刷下來的泥沙,翻滾著濁浪。洪水退去,田裡一片淤泥。天一晴,日頭一晒,很快板結成石塊一般硬,當年絕收不算,這田也基本不能種了。第二年新開荒的田地,在下大雨的天,人們不等雨停就要帶上鐵鍬、鋤頭、土箕,全家老小齊上陣,把田裡的淤泥挖了。一邊挖泥,泥沙一邊往裡流,真是拼命般較勁。

  后來,縣裡開始搞禁山。“禁山牌”“鄉規民約”挂在了山邊,割草砍柴會被處罰。縣上、鎮上發動農民群眾承包荒山種樹,既搞經濟林,又搞生態林……老傅也承包了一塊山地搞農場,成為造林大軍裡的一員。那時他和村民們沒日沒夜地上山,挖溝種草,肩扛手提下肥料,草和灌木活了再種樹。往日昏天黑地揮向山林的柴刀,變成了上山撫育草木的鋤頭。

  “我們那時還疑惑:給草施肥有啥用?沒想到還真管用。草一吃肥就長得歡,變成一條條平行的茂密草叢,像地圖上的等高線一樣。下雨時土不會流走,夏天地面也沒那麼熱了,樹也就能活了!”老傅笑著說。

  “咱們還有句話叫‘滴水穿石、人一我十’,別的地方種一棵樹可能就活一棵,咱們種十棵樹總能活一棵吧?咬牙堅持就會贏。”老傅目光堅毅地說。

  生態接力,滴水穿石,如今村裡面貌煥然一新。樹長了,山綠了,水清了。樹下雞鴨成群、蜜蜂嚶嚶,草藥滿山葳蕤。曾經板結的田地成了游人如織的休閑農場﹔曾經斷流的溪河蕩起了漂流項目上的歡聲笑語﹔賣茶葉蛋的老大娘一天就能賺兩三百元錢。“水土流失治住了,家門口就能掙錢,還在外面打工干嗎?十五年前我就回來承包了現在的田,河田塅田多,連片面積大,我一直想著有一天能種上這裡的田。”老傅說。

  老傅承包著三千多畝田,越做越好。除了自己種田,他還搞了育秧中心、農機專業合作社,為周邊的農戶提供秧苗,搞田間管理,搞夏收秋收。老傅講情義,遇到貧困戶,不著急收錢,告訴他們脫貧了再還不遲。這些年,合作社也幫扶了二百多戶貧困戶脫貧。“生態好了,效益就來了。生態變成了資源,資源形成了產業。你說是不是這麼回事?”老傅問我。我朝他豎起大拇指。

  前幾年,老傅考到了省裡大學的農學專業,“我也要當個大學生,靠技術種好田。再也不出去打工了,兒子大學畢業也回家種水果當‘新農人’。”老傅說著,咧嘴笑了。

  老傅還在稻田裡做起了稻田畫,吸引很多人來觀賞。山水在變,老傅稻田畫裡的字也在變。前些年是“生態長汀”,這幾年是“百姓富、生態美”。陽光在江面、樹林和稻田間跳躍,稻穗隨風搖擺,仿佛在向風兒輕聲訴說著這片山水不斷涌動的發展故事。


  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0年11月28日 08 版)

(責編:關喜艷、周恬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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