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叫賣聲裡的文化記憶(傳承之光)

吳煒華
2022年01月15日07:45 | 來源:人民網-《人民日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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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街頭巷尾的叫賣聲是中國民俗文化中極具煙火氣的場景和記憶。

  陸游寫“小樓一夜聽春雨,深巷明朝賣杏花”,這是南宋深巷叫賣杏花的傘下風情。老舍寫國難家仇,“那最常聽到的電車鈴聲,與小販的呼聲,今天都一律停止。北平是在悲泣!”陸文夫記憶裡,舊時“阿要大白米唉”“阿要白蘭花啊”的姑蘇吆喝,是與苦難並行的市井生活場景。中國百姓生的抗爭、美的念想,在這一聲聲低吟淺唱裡代代延續。

  叫賣聲是較難傳承和保護的聲音文化遺產之一。它由舊時城市鄉間行商“自發口頭創唱”,功能性、場景性極強。

  自宋以降,叫賣聲就在街市中顯現。宋吳自牧《夢粱錄》記載都城臨安“街坊以食物、動使、冠梳、領抹、緞匹、花朵、玩具等物,沿門歌叫關扑。”“歌叫關扑”就是歌樂戲唱的叫賣兜售與投壺抽獎游戲的結合。清代風俗志《帝京歲時紀勝》中“有賣核桃、柿餅、棗、栗、干菱角米者,肩挑筐貯,叫而賣之”,描寫的是老北京十二月時的“市賣”。“市賣”裡的叫賣聲由“吆喝”和“貨聲”組成,晚清民初,北京城中的五行八作均有專門的叫賣調和與之相配的響器。

  叫賣聲裡,各地的城鄉風情也一一呈現。老天津衛叫賣、上海灘叫賣聲、太原市聲、紹興叫賣、南京吆喝……每一處城鄉都曾擁有獨具特色的叫賣聲,這是屬於本地的文化記憶。

  老北京叫賣聲依托老北京方言,兼具曲藝“貫口”風格,既要有規矩,又要有藝術性。這與北京胡同獨特的空間形態有關。如在大宅門前吆喝,要拖長聲,既讓三四層院子裡的人聽見,又要透出優雅,不能野腔野調地招人煩。在蕭乾的耳中,胡同裡的叫賣聲“從早到晚是一闋動人的交響樂”。其抑揚頓挫,變化頗多,有的豪放如唱大花臉,有的沉悶如黑頭,又有的清脆如生旦。“磨剪子來,搶菜刀——”這樣的聲音穿越時代,歷久彌新,今日的現代化小區裡仍能不時聽見。

  上海弄堂空間圍合封閉,小販們叫賣的聲音便顯得格外響亮,透過窗戶就可聽見。“薏米杏仁蓮心粥”“五香熱白果,香是香來糯是糯”……形形色色的叫賣聲從早到晚、此起彼伏,營造出濃濃的生活情韻。

  老北京叫賣聲,是中國聲音文化遺產中得以較好保存和研究的代表。1906年,蔡繩格著《一歲貨聲》,首開中國聲音文化遺產研究之先河。“(貨聲)可以辨鄉味,知勤苦﹔紀風土,存節令﹔自食於其力而益人於常行日用間者,固非淺鮮也。朋來亦樂,雁過留聲,以供夫后來君子。”《一歲貨聲》以老北京貨聲“開場”,寄望中華“后來君子”可扎根民間。該書從清末至新文化運動一直以手抄本存世,齊如山、劉半農、周作人等均曾抄錄收藏。戲曲理論家齊如山受啟發而編纂《故都市樂圖考》,濃墨重彩描述小販吆喝“有白有唱,與戲曲無異”。還有大量京味文學、戲曲、曲藝及電影中也保留了老北京叫賣聲。話劇《茶館》第一場就是“高樁柿子咧,澀咧,換咧”的吆喝,1983年中央電視台第一屆春節聯歡晚會的表演曲目是《老北京叫賣組曲》,《傷逝》《夕照街》《駱駝祥子》等電影中,處處可見老北京的叫賣聲。

  新世紀以來,叫賣聲是城市聲音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,漸成共識。各地越來越多的叫賣聲被列入非遺保護名錄,如老北京叫賣、姑蘇吆喝、太原市聲等。天津、南京、廣州、紹興、南通等地的方言吆喝,也在地方政府、文化保護組織和文化遺產研究機構的合作下逐漸復蘇。北京史家胡同博物館收錄300多種來自老北京胡同的聲音。蘇州非物質文化遺產館通過沉浸式展陳,將日夜晨昏、四季流轉間不同時段的姑蘇叫賣聲帶到參觀者耳旁。廣州聲音博物館嘗試開發聲音遺產保護與教育新模式。另外,得益於數字化保護和全媒體傳播,現實生活中消失的叫賣聲還在社交媒體、短視頻中得以重現。有的吆喝聲還被申請為聲音商標,以數字音頻的載體模式,廣泛運用於文旅文創產品的研發之中。

  叫賣聲,見証著文明迭代、城鄉變遷,書寫和記述了中華民族朴素、積極、充滿生命力的生活哲學。善用巧用創新型的文化遺產保護理念、傳播視角、融媒體平台及虛擬視聽技術,才能讓叫賣聲所代表的聲音文化遺產得到更好的保護和傳承。

  (作者單位:中國傳媒大學)


  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2年01月15日 06 版)
(責編:肖璐欣、張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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